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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想抱著你狠狠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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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想抱著你狠狠親

王帳內鴉雀無聲, 良久,才聽得冊子啪的一聲重重拍落在桌案上的悶響。

烏孫昆莫審視的目光在下首那位年輕人的身上來回逡巡,見那人依舊筆挺站著, 不卑不亢並無半分退縮之意,兩道濃眉不由擰得更緊。好半晌,他冷哼道, “謝將軍真是好大的口氣,昨日才將我外甥女送回來, 今日就來求娶她?我烏孫的公主是你想娶就娶的麽!”

謝伯縉面不改色, 語氣恭敬, “外臣是真心求娶公主, 家中父母也期盼促成這門親事。不知是聘禮不夠豐厚, 還是外臣何處不足,還請昆莫直言, 能改進之處外臣必定改正。”

他這一板一眼的態度倒叫烏孫昆莫一時不知該從何挑剔。

聘禮不夠豐裕?顯然不會,他娶三位王妃都沒用上這麽多聘禮, 別說是娶一個公主了,把他烏孫王娶回去都夠了。

此人的家世樣貌、個人能耐、待外甥女的那份情意, 都無可指摘, 非要說不足之處,莫過於他的身份——

沈吟許久, 烏孫昆莫也不說那些彎彎繞繞冠冕堂皇的借口,握著鏤空雕花的骨牌, 褐色眸子定定盯著謝伯縉,直言道,“你們謝家與我烏孫多次交兵,殺了我們無數戰士, 說是血海深仇也不為過,如今你張口就要娶我們烏孫的公主,你哪來的臉?不覺得荒謬嘛。”

謝伯縉輕輕皺眉,語氣仍舊平靜,“外臣乃大淵將士,軍令如山不得不從。兩國之間屢次交戰乃是當局者的決意,說白了,外臣不過是當局者爭權奪利時的一枚棋子。除卻當權者,尋常人家誰願意打仗?想我謝家為保西境疆土安寧,百年間折了多少好兒郎,每回出征,家中婦孺涕淚漣漣,牽腸掛肚,他們比誰都不想打仗。昆莫不覺得以兩國恩怨來論我與公主的婚姻私情,太過牽強了麽?”

烏孫昆莫蹙眉不語。

謝伯縉繼續不緊不慢道,“若昆莫非要以兩國情況來論,還請談論當下,烏孫和大淵如今結為友邦,互通有無,昆莫若能將公主許配給外臣,正好合了兩國交好之意,也不失為一樁美談。”

烏孫昆莫聞言,哼笑出聲,“你倒是會往臉上貼金?我且問你,若日後兩國又打了起來,你可會領兵出戰?”

謝伯縉默了一瞬,答道,“若外臣那時依舊是大淵的將軍,自當領兵出戰。”

昆莫又問,“那你將達曼置於何地?她的夫君領兵去攻打她的族人?手心手背皆是肉,她夾在其中該是何等煎熬。”

謝伯縉眼眸幽深,短暫思忖後,出聲道,“昆莫的意思是,烏孫依舊會侵略大淵邊境?”

觸及男人銳利的目光,烏孫昆莫一噎,猛地意識到眼前之人不單單是要求娶外甥女的年輕郎君,更是殺伐果斷的大淵將領。

他面上閃過一抹不自在,輕咳道,“本王可沒那意思,我烏孫一直想與你們大淵和平相處的。”

“那昆莫方才的假設便不成立。”

謝伯縉語氣平和道,“昆莫只想著外臣會讓公主陷入兩頭為難的困境,為何不想想,若兩國真打起來,無論公主是否嫁給大淵人,她終究會是痛苦的。她生在大淵,養在大淵,父兄是大淵人,從小接觸的也都是大淵人……說句逾矩的話,憑外臣對她的了解,她對大淵的感情遠比對烏孫深厚。”

烏孫昆莫臉色沈了下來,“……”

相大祿的眼皮猛地一跳,心說真是個一根筋,哪有這樣上門求親的,怎凈說不好聽的大實話?

他以拳抵唇咳了一聲,上前一步,恭順道,“昆莫,微臣有一言,不知當講不當講。”

烏孫昆莫淡淡瞥他一眼,“當講不當講,你不也站出來了,說罷。”

相大祿道,“不若將達曼公主請來,問問她的意思?”

烏孫昆莫眉心一皺,瞪了眼相大祿,這出的什麽餿主意,昨晚外甥女和這謝伯縉之間的濃情蜜意,他在上頭看得真真的。現在將人找來,那小妮子肯定是樂意嫁過去的。

還不等他開口回絕,便聽外頭傳來士兵的通稟聲,“啟稟昆莫,達曼公主帳外求見。”

說曹操曹操就到,帳內三個男人互相對視一眼。

相大祿攤開手,一臉無辜,這可不關他的事,他可沒提前與公主串通好。

人都到了帳外,昆莫只好將人傳了進來。

“達曼拜見舅父。”雲黛給昆莫行過禮,又朝相大祿和謝伯縉福了福身子。她一開始還沒決定要不要進來,直到聽到帳內提及她的名字,她這才讓門口守衛通報。

現下見帳內幾個男人神色各異,她定了定心神,緩聲對昆莫道,“舅父,達曼貿然前來,是有一事相求。”

烏孫昆莫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,趕在她開口之前,出聲道,“你來得正好,我也有事問你。”

雲黛默了默,將到嘴邊的話咽下,只道,“舅父請問。”

“謝將軍今日前來,是為了向我求娶你。”

昆莫覷著雲黛的神色,見她並無詫色,想來之前也知道這事了,心頭不由輕嘆看來大勢已去,卻還是不死心,想問一句,“達曼,你該知道謝將軍在我們烏孫樹敵無數,若你嫁給他,難免被烏孫族人詬病指點。現下你貴為公主,烏孫大把的好兒郎隨你挑選,你嫁在烏孫,有親族庇佑著,我保證給你挑個不輸於謝將軍的好夫婿,就算日後不滿意,咱再換個新的,挑到合心合意為止,你看如何?”

雲黛也知曉這話中的意思,無非是看她選擇公主的身份,還是選擇心中所愛。

“舅父,我願意跟相大祿長途跋涉來烏孫,並不是沖著公主這個身份,而是想來看看這個世上尚存的親人,看看我母親生長的故鄉。見著你們,我很歡喜很滿足,你們對我的好,我也深受感動。”

雲黛目光清明,不緊不慢道,“但我已是個大人了,再不是從前那個需要長輩撫養照料的孩子,我有自己的想法,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人生。從前我膽怯懦弱,遇到事情畏手畏腳,可這一年來,經歷了那麽多事,我也漸漸明白過來,遇到事躲是沒用的,得努力去爭取才是。關於我的婚事,我先前就想通了,若不能與自己心儀之人在一起,那就不嫁了,我不想將就,也不想為難自己。”

說著,她深深朝著昆莫一拜,“若是礙於烏孫公主的身份而不能與大哥哥在一起,舅父,還請您廢黜我的封號吧。”

烏孫昆莫皺眉,呵道,“胡鬧。”

雲黛卻朝他輕松地笑了笑,“這個封號於我而言,本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,您可以給予,也能收回。舅父您別生氣,我不是要與您和外祖母斷絕關系的意思,在我心裏,你們就是我的親人,有沒有這層身份,您都是我的舅舅,太後都是我的外祖母,我尊敬你們,愛戴你們。”

昆莫也明白她這意思,又是生氣又是無奈,粗粗喘息一陣,黑著臉擺手道,“你們倆個都出去!”

看著昆莫陰沈的黑臉,謝伯縉和雲黛心下一沈。

彼此對視一眼,終是齊齊對烏孫昆莫一拜,“那我們先告退。”

昆莫本想說“滾滾滾”,但看外甥女也在其列,只好咽下,不耐煩道,“去去去。”

帳外陽光明晃晃的,八月初秋的草地依舊綠茵茵一片。

走出王帳,謝伯縉俊逸的側顏露出一抹苦笑,看向雲黛,“傻不傻?公主都不做了?”

雲黛眨眨眼,學著他的口吻道,“傻不傻?世子也不做了?”

謝伯縉失笑,屈指輕敲了下她的額頭,“你啊,好的不學凈學這些。”

“誰說不好了?”雲黛微微擡起下巴,柔聲道,“在我心裏,大哥哥就是最好的。”

謝伯縉怔忪片刻,對上女孩那雙漆黑而純粹的明眸,心尖忽而軟得一塌糊塗。

“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麽嗎?”

“嗯?”

“我想……”他俯下身,在她耳畔絮絮低語,“我想抱著你狠狠親一頓。”

“你!”

雲黛耳朵尖唰的紅了,防備的往後退了一步,邊打量著周圍的情況,邊捂住自己的嘴,水靈靈的眼睛睜著大大的,“無恥。”

謝伯縉很是無辜,明明是她撩人不自知,現下反過來罵他了。

“好了,先不說這些。”謝伯縉問她,“妹妹怎麽來得這麽湊巧?”

雲黛有些不好意思,總不好說她一直叫紗君註意著他的動向吧,那她不要面子的?姑娘家還是矜持些好。於是她低下頭,盯著腳尖扯謊,“就湊巧來了唄……唔,我原本是來給舅父請安的。”

女孩纖濃的眼睫蝶翼般輕顫,謝伯縉也不拆穿她,輕輕嗯了聲。

想到方才舅父的態度,雲黛心中忐忑,“大哥哥,萬一我舅父他真的不允……”

謝伯縉道,“那我就把你搶回大淵。”

雲黛詫異,“啊?”

謝伯縉問,“你怕麽?”

雲黛僅猶豫了一瞬,答道,“不怕。”

謝伯縉忽而笑了,秾俊的眉眼舒展開來,擡手揉了下她的額頭,“就沖著妹妹這句話,刀山火海,哪怕是豁出這條命,我也非你不娶。”

王帳外年輕男女互相寬慰鼓勵,王帳內的兩個老男人大眼瞪小眼——

“他們倆倒是情比金堅情深似海,倒顯得我成了個天理不容的大惡人。”昆莫氣得嘴角直抽,“也怪我,如果早些將她尋回來,從小養在烏孫,她肯定就不會輕而易舉被那小子拐跑了!”

相大祿雙手交握在身前,慢悠悠道,“早些年她父兄還在,也不一定讓你帶回來養嘛。”

昆莫噎住,一只手撐著桌案,呼哧呼哧生著悶氣。

相大祿嘆道,“昆莫這又是何必。方才公主已經將話說的很明白了,若您賜予的身份反而成了她追求所愛的枷鎖,她自願舍棄這副枷鎖……”

“這哪裏是枷鎖,當公主不好嗎?”

“他們漢人有句話,甲之蜜糖,乙之砒.霜。”相大祿正色道,“有人追求富貴權勢,有人追求平淡生活,就像當年,長公主寧願逃婚,也不願嫁去突厥當王妃,甚至最後還嫁了個無權無勢的大淵人。”

“阿姐她那是……”昆莫沈吟片刻,尋到個詞,“情勢所迫。”

“昆莫,雖說長公主流落大淵,是疑似失去了記憶才沒尋回烏孫。可方才瞧見您與達曼公主對峙的場面,臣不禁懷疑,長公主她真的是失去記憶才無法回烏孫麽?還是她早已預見回到烏孫,可能會面臨骨肉分離,可能會面臨兩國立場不同的困境,寧願選擇隱姓埋名當個普通人,也不願意回來……”

昆莫眉頭豎起,顯然不接受這個說法,“阿姐她才不會這般。”

相大祿道,“可她當初決心逃婚時,就已做出了選擇。”

“你住嘴!”昆莫呵斥道,當年私放長公主之事,始終是他心頭不容觸碰的隱痛。

相大祿垂下頭,“昆莫恕罪,是臣逾矩了。”

一陣凝固的靜謐後,他幽幽添補了一句,“蘇恰克,我只是希望蘇赫娜的女兒能過得圓滿順遂。”

昆莫大馬金刀坐在上座,聽到這句話,眼底也劃過一抹哀傷。他閉了閉眼,再次睜開眼時,視線重新落在桌上那本厚厚的禮單上。

“他晉國公府出手倒是闊綽……”

相大祿眼波微動,擡眼望去,“昆莫。”

烏孫昆莫拿起那本禮單,嘆了口氣,“他們給了這麽多,那我外甥女的嫁妝也不能少,否則豈不是要被他們看輕了?”

相大祿頓有柳暗花明之感,“昆莫,您同意這門婚事了?”

昆莫斜了他一眼,“你都知道心疼我阿姐的女兒,何況我這個做親舅舅的?我費神費力地認她回來,又不是要讓她難過的。”

相大祿忙擡手拜道,“昆莫英明!”

“你別急著吹捧,先替我想個主意。”

昆莫擡手摸著下巴,神色嚴肅,“若就這麽幹脆答應謝家那小子,我這心裏總覺著不得勁,尤其是看他那副雲淡風輕不急不緩的樣子,總覺著便宜他了。”

相大祿一臉理解的點頭,“前兩年臣嫁女兒時,也看不順眼女婿。”

昆莫點頭,“還有就是,若真將達曼嫁給謝伯縉,王廷中肯定有不少人反對。我總不能真的廢黜了達曼的封號,叫她以白身嫁人吧?巴勒潘,你得想個妥當的法子,既能堵住那些反對者的嘴,還能刁難這謝伯縉一番,最後還要順利促成這門婚事。”

相大祿啞然失笑,“昆莫,你這是故意給臣出難題呢。”

“誰叫你是我們烏孫第一聰明人?”昆莫得意的笑了笑,“想吧想吧,絞盡腦汁想吧,為著阿姐女兒的幸福,你費些腦子也不虧。”

相大祿灰綠色眼眸輕垂,認真思考起來。

昆莫也不管他,賜他在一旁坐著,自顧自看起兵書來。
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相大祿從座位起身,朝上拜道,“昆莫,如今正值秋日,天高氣爽,不若舉辦一場賽馬大會,最終勝者將會成為達曼公主的駙馬,您看如何?”

昆莫聽後,心下一琢磨,似乎可行,不過,“咱們烏孫擁有世上最好的駿馬,也有最擅騎射的兒郎,那謝伯縉雖說是個武將,排軍布陣或許不錯,可單論騎射……萬一就輸了呢?巴勒潘,君無戲言,我這旨意一旦放出去,可是再難改口的。”

“昆莫不若去問那謝伯縉,看他敢不敢比?”

“哼,若是連這都不敢應,那他也不配娶達曼了!”

烏孫昆莫越想越覺著這法子可行,一拍桌案,決定下來,“就用這個法子!若他真的輸了,那也是他自個兒沒本事。我可不想讓我外甥女嫁個廢物,我們的達曼得配最驍勇善戰的兒郎才是!”

***

三日後,烏孫昆莫舉辦賽馬大會為達曼公主選婿的消息不脛而走,不單在烏孫的王公貴族之間傳開,就連周邊的西域小國也都有所耳聞。

對此次參賽的兒郎,烏孫昆莫的條件也放得很是寬泛,十六至二十五歲的青年男子,不分國籍種族,體貌端正的良民,皆可參與比賽——

看似條件放得寬泛,實則自備良駒一條,就排除了一大批家境貧寒的選手,再加上比賽時間的約束,又勸退了不少距離遙遠的選手,最後經過三輪篩選,正式舉辦決賽時也就五十三人入圍。

八月二十八,秋陽杲杲,在萬眾期待中,這場熱鬧的賽馬大會也拉開了帷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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